沉重的爱

    题诗：斯人已随花儿逝，但留空冥惘怅然。自此了然静心性，梦醒惜花续情缘。“看见没？我的花开得旺盛极了，花骨朵一串串的。” 下班刚进家门，就听见欣喜的声音传入耳鼓。
 
    “在哪儿？”我一边脱外衣一边四处撒眸。
    “阳台啊！”她话里的成就感很强烈。
    “是那盆月季吗？”我知道阳台的确有花枝招展的那样一盆花。
    “呀，不是的，是杜鹃花！”嗔怪、埋怨、理解。
    “哦，杜鹃？”我心中疑惑。
    “看来，你一点都不爱养花啊！”她明显失望，也不劝看我花了，而且下了定论。
 
    我无语。
    此时，脑海里遥远的忆念又渐渐凸显出来。
    说实话，是我不爱花吗？是我不识花吗？
    现在家中有三盆花了，是她去年陆续从单位搬来的。一盆火鹤，花朵紫红，状似鹤冠；一盆吊兰，托在玄关之上，绿莹莹尽兴招摇。
    天天浇水，天天观看，我的耳畔花讯连连。
 
    花儿是生活的点缀，是好心情的伴侣。每见艳丽的花开，沁腹的花香，就充满了惊喜和快乐，就感觉生活是多么美好，就充满希望，充满动力。
    爱花养花，对我来说，要追溯到三十年前刚参加工作时。
    家父爱花如命。家里屋外，墙头院角均种满了各色花草。无事时天天徜徉在花海中。尤其退休后的几十年里，侍弄花木之心日盛。冬天则把花盆都搬进屋中与人为伴。一年四季，花香绿色总是溢满了堂院和土屋，自是与整个村子的任何人家都不同。
 
    受父亲影响我也爱花呢！单位办公室的窗台屋角，渐渐被我养的花盆占满。大家欣赏之时，也时常代我劳作，浇水施肥。甚至每年一开春，我都领头拎着袋子与司机师傅一起去城东的花果山撮取松树根下的有机土。还别说，换过土的花木长势出奇地水灵，花蕊也格外艳丽，甚至花香都异于平常。我因此有感而发，写了《好土养好花》的文章刊登在金融报上。
 
    四年前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到花棚去，相中了两盆君子兰，正值花期的那种。宽阔的叶片，簇拥着突出的花箭，含苞欲放，楚楚动人。搬到家里，不几日就盛放开来，简直人见人爱，欣喜顿时溢满小屋。趁热乎，我到原处又请回两盆。
 
    这样，家中就有四盆君子兰了。加之其他的诸如金虎、仙人掌类的花草，屋子就摆满了。然而，这时节，妻的病情却日益加重，天天吃药打针。此时，我已无心再侍弄我的花花草草了。
 
    夏日过去，四盆花竟然接连枯萎了。这是我养花爱好里不可想象的事，也从来没经历过，况且我还有养花经验。而君子兰，在一次花期之后就香消玉殒了？是何种力量在摧残她呢？
 
    这使我心中骤然生出极度唯心的一种不敢想象的暗示来——还有，到了秋天，长势一直虎视眈眈、浑身毛茸茸蹲卧在我精心为她选择的青花瓷盆里的金虎，某天我用手稀罕她的时候，竟然从盆中歪倒——根部早就不知何时枯朽了……
 
    怎么可能？我再度一惊！灰暗掠过我的心头。
    多年的养花体验，使我感觉到花和人之间密切的关联，有时感觉花与人是相通的。花的长势和人的朝气有关。民间的所谓猫狗通人气，花草也一样。1995年时，我们办公室一盆对红，长势出奇地繁茂，花期到来时，一夜之间，三朵花竟然一齐竟放，对红变成了一对半红，娇艳瑰灿至极，似乎有神秘的感应一样。更使我相信，花有灵性，花有仙子。你养的花，虽是草木，却会承载人间许多不能言传的讯息。
 
    我马上把这些花盆搬到仓房，不再看它。心头的阴影越来越浓重，越来越压抑。人，只有经过事，才能相信，那种命运的精心安排。只是我们谁都不知道，谁都无法破解，谁都生活在迷惘当中。直到谜底揭开，你也仍然在疑惑，仍然在那种迷局中沉陷不能自拔。
 
    如今，几年过去了，一直不愿想花，更不愿养花。看见花，就让我伤神不已，让我又回到那年那月低沉的梦境中。就这样，伤感与花联系在一起，四年一直都这样。时间越久，越是让人相信。这种心态，我曾经一直深埋心底，成为心灵的秘密。那不过是一种过往，一    种刻意让两种事物联系在一起的臆想，一种不能复制的偶然，一种只有你自己或者亲属才关心的小概率事件，谁都理解不了，谁都帮不上，只有深藏在心里。
 
    唉，花儿承载着我心！而我，却不敢面对她，不敢触碰她！
    也许，里面是爱！是太沉重的爱！是无法再来的爱！
    沉重的爱去了。但是与爱有关的，总会有动人的牵扯。世事的规律是，佚了那花，又来了这花，唯心地想，难道这花是那花的新生也欤？
    想着、叹着，已踱至阳台，明媚的夕阳下，入眼是那盆花期正盛的杜鹃，满树花朵，红晕迷离，甚是惹人怜爱。
 
    我不由得抄起水壶，在她艳丽的腰身上泼洒。枝叶轻颤，瓣蕊微开，在努力回应我了。我的心情忽然大好起来。
    是啊，还再叹息落日吗？不！
    明天，崭新的早晨马上就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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